|
楼主 |
发表于 2004-10-14 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贴士:上传图片,每层楼请不要超过两张,以保证最佳访问速度!
“金火银火”奇观
8月7日
今晨起床,帐篷外一片狼藉(见图14)。陈云为大家烧了点稀饭,把几小勺白糖一人分了一点,大家稍感不错。再次讨论方向问题。陈云首先提出,鉴于目前情况,应改变方案,直插南天门,尽快冲过去。实际上是以保命为目标,至于说能否上得了太子城那只有看情况了。他首先提出这一点主要是因为考虑到我们三人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坚持下去。大家沉默了,逃命固然重要,但就这样功亏一篑,这辈子都会感到无限遗憾。但要继续上,有没有信心和勇气是一回事,有没有体力又是另一回事。最后队长定夺,继续上!今天尽管头晕疲乏,毕竟都听过来了。而且大家还有这种看法,此地不可久留,非马上离开不可,不然说不定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要发生。
上午11点,终于收拾完毕,带着毫无留恋却又难以忘怀的心情蹒跚地出发了。从这里往左绕开直插南天门的方向,带着希望、带着热情走上了没有多少成功希望的路陈云见我行走艰难,把我平时背的水壶拿过去背在他身上。我们抬头望去,那南天门垭口清晰可见,如果不是想完成我们的目标,我们用一天的时间就可以翻过去。眼下,还有一线希望去完成我们的目标,我们就要朝这一目标奔去。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现成的道路。五万分之一航测图上那断续的斑点(时令小路)也早已不现,时隐时现传说中偷运鸦片的古道也于昨天退居身后。今天的路好难好难,身子好累好累,进展好慢好慢。走不了多久,就不知方向了,全体只好原地休息,大爷去看山形、地貌,然后确定一个大概的方向。大家知道,稍一弄错就会走到断壁悬崖。约中午时分,又在一地方小憩,大爷又去看山,我们在此只觉等了许久不见大爷人影,使劲呼唤亦不见回音,心中焦急便烧起一堆火,一方面烤午餐肉,加餐,一方面等大爷,同时也好使大爷确定我们的方向。
天气很好,太阳同前几天一样,仍然火辣辣的,此地植物已逐渐稀少,只有些矮小的灌木丛和一些细草。因为高山阳光强烈使植物水分蒸发过快,一般植物叶子都很细小,以维持自己生命必须的水分。但不知为什么,近处却有两株叶大如荷的植物,阳光下显得异常的挺拔和生机盎然,相比之下,我们一个个却像晒焉了的茄子一样。因为从早晨出发到现在未见一滴水。缺水使我们曾中过毒而脱水的身体感到难以支撑。人说山有过高,水有多高,但水在哪里?好想喝一口水,就那么一口!望着陈云背着的那一小军用水壶水,我们只得用舌头舔一舔干裂的嘴唇。病、饥、渴三路进攻。糖,不是还有糖吗?一人一粒,暂度难关。会有水的,会有水的。那么多植物,怎会没有水?扯起一把草,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那味道,甜丝丝的,凉悠悠的,夹着湿气,带着清香,直入肺腑,沁人心脾。怎么的,大爷还未转来?该不会出事吧。跑了几十年的大山,怎么可能现在出事。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好像等了半个世纪,终于听到了大爷的呼唤。原来此处地形复杂,稍不留神就会走到断臂悬崖,大爷怕我们病体经不起折腾,宁肯多跑些路把问题搞得实在些,因此他花了几个小时探路。
走啊走啊,植物越来越少,后来就基本上只剩下盘香子了。盘香子属于高山常青矮小植物,一般在海拔3500米到4000米左右生长,形似成比例缩小的松树,矮小,坚硬,分枝多,叶细且尖,生命力极强,往往在一片山坡上长满,让人无插足之地,要穿过一片盘香子林非常费力。这里的山坡非常奇特,要么漫山遍野长满了盘香子,要么寸草不生全被大大小小的赭红色的岩石所覆盖,我想在阳光照耀下,从远处看可能就会呈现出“金光闪闪”的现象吧。这赭红色的岩石颜色还比较深,我们都说不准它是三氧化二铁呢?还是四氧化三铁,也许还有锰或别的什么元素,总之这大山里除了丰富的动、植物资源,显然还有很多未探明的矿产资源。过了盘香子林,大概在晚上8点左右在几株矮小杜鹃花前找到一约二三平方米的空地,前面几十米,就全是光秃秃,寸草不生,犬牙交错的岩石了。这空地一边靠岩石,一边是杜鹃,勉强能搭起帐篷,5个人,足搭着足,背抵着背,蜷缩着过了一夜。
此地估计海拔4000米左右,地上一小片一小片长了些白色的,长约3-7厘米,宽2-3毫米的贴地植物,大爷说,这就是雪茶,清热解毒,理想得很。雪茶,生于云南、四川、陕西等高寒山地,四川中药志载它可以“清热醒脑,治口干舌燥、眼花头闷及精神疲倦”。中药大辞典记载应在高山雪化后采集。足见这里已为常年积雪区。大爷说,太子城一年只有八十天无雪,那我们离太子城已经不远了。
趁搭帐篷的时候,大爷又去看山了,高山上黑得晚,当地人称为“亮山”,就是临天黑前山头上的环境要比暮色时更亮一些。大爷刚走两分钟,大约离我们一百米的地方,一只灰狼跟着过去了,那狼动作敏捷,姿态矫健,急得我们大呼“大爷回来”,但他回来后却像没事似的说他一辈子跑山从来不杀生,野物也不会伤害他。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水,由于缺水,无法烧饭。自昨晚吐的腹中空空,今日全天进食不过几口稀饭和1 /5盒午餐肉及三粒糖而已。发了一把牛肉干,大家坐在地上嚼着,那长不过寸许一根的牛肉干几分钟才能勉强咽下一根,眼睛都火辣辣地盯着地上那壶水,多想打开它痛快地喝上几口。其实这里并非经常缺水,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捏着还是湿润润的,现在缺水主要是连续天晴没有下雨的缘故。此时如果能下雨那多好啊!临上山前,不是都告诫我们在山上不要大声说话以免引起下雨和冰雹吗?暂且不管下雨会给我们带来什么不便和危险,吼下它几滴雨水再说。于是我们扯开喉咙放声吼起来“老天爷,下雨吧!……”那声音,沙哑、凄厉,带着男性声带所能发出的最高频率和振幅直向天上冲去,撞击着天上那多多云彩。然而,几度试验,几度失败。我们第一次开始怀疑山民的告诫。怎么办?把手插进泥土,让皮肤吸点水分吧,或者干脆爬在地上,用嘴使劲吮吸那潮湿的地面吧,结果却只是使嘴里充满的沙土。猛然想起早上洗过脸,那湿毛巾不是还安然睡在饭盒里吗?一天没用饭盒,毛巾里应该还有不少水分,赶快取出来放到嘴里使劲咬啊,吮啊……
这时是晚上9点30分,不知是李凡还是谁,第一个叫了起来,快看!那是什么?只见离此处约2公里远的红照壁(海拔约4500米)山顶上有一暗色红点,那红点渐渐变亮,随即变长,就像是顺着山脊往下在缓慢的流动,然后又分成两支,一支仍呈红色,另一支则幻成炫目的白光,两道光都在继续拉长,照得山顶岩石依稀可见。在暮色已浓,整个穹隆一片乌黑的当夜,其景象极为壮观。不知是谁第一个造出了“风景如画”这个词,我想当初他一定没有亲见如此壮丽的美景,“如画”的风景其实不怎么样,真正活的、动态的奇观,绝对强过任何一副静态的“画”。我想起有人说过“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女人比作花的则是蠢材了”。我的想象力有限,实在只配作第四个把女人比作花的人。因为我无力来描述这种奇,这种壮,这种美对心灵的感染、冲击、震撼,我对自己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就是“呆”。
对这种大自然的现象作何解释?我们一时都懵了。大爷倒是多见不怪,他说这是“金火银火”。就是红照壁的“镇山宝”出来放光,初一、十五在牛坪可见。那么有没有人试着去“偷”这镇山宝呢?大爷没有谈起,他对这镇山宝是极为崇敬的,我想对这镇山宝发出金火银火之谜在民间一定流传着不少动人的传说。
看着看着,只见镇山宝突然全身抖动了一下,金带银带猛然增强了亮度,金光银光四射,一大如圆盘的鲜红的火球突然从山背后跳起来,随即又隐没了。“月亮”!大家一起叫了起来。一定是月亮借助云层、山势、地貌演幻的这一奇景。但是有一点我们仍有疑虑,大爷说初一、十五在牛坪即可见到,当天的农历是6月17日,是月亮的原因倒是所得过去,那么如果初一仍有这景象该如何解释呢?要解答这问题恐怕得等下一次在初一天到这里观察了。遗憾的是手中只有一个“傻瓜”相机,无法将此景照下来留作资料。
高山湖泊“乾龙池”
8月8日
今天是我的结婚纪念日,想到家里的妻儿老母,正不知如何的在担着心哩,出发时曾说时间不过7-10天,现在已是12天了,却还在云深不归处。今天是关键性的一天。如果从此往上走不是乾龙池,如果乾龙池无水,那么……“夸父逐日,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我们的命运如何?一切的一切就看今天了。今天给困倦、疲乏、饥渴的全身补充些什么呢?生起一堆火,将米饭炒得黄酥酥的,一人一小袋(事后我们才知这是一种错误的作法,本来就缺水,这一炒,反而把米里面的水分也炒丢了)。再加上一把牛肉干(昨天分的都还没有吃完)。从我背包里摸出最后一小袋糖,细心地数了三遍一共16颗,大爷四颗,我们一人三颗。还有什么呢?最重要的还有一壶水。这可是救命水,昨天大家那么严重地缺水,也没有人喝一口。这水幸好昨天还是陈云背在身上,因为我前几天的习惯是边走边喝水,陈云见我们病了,抢着背在他身上。所以水被他保留下来了。今天如果再不喝可能我们要倒下去了,我们用壶盖作量器,一人四壶盖(见图15)。大爷多走路我们让他多喝一盖。此时,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自己少喝一盖,因为人人都口渴得想要倒下了。但我们之中也没有人提出多喝一盖,人人都非常守纪律。我们带着一线希望向前走着,四处观望有没有水。更确切地说,我们是带着求生的欲望,在不知能否活着走出去的道路上走着。
今天路上,喉咙干燥较昨天更甚,那炒米怎么咽得下?我们沿着昨晚那条狼去的方向跟着往上,不多久,眼前一亮,隔着脚下的群山众壑,远处的一碗口粗水柱正飞流直下,迎着朝霞在闪着银光,我们仿佛听到了那水流溅起的哗哗声。用不着望梅止渴,用不着画饼充饥,只要有水,就有了一切。
水,现在不仅是我们生命之必需,还是我们引路的方向,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乾龙池。在这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山上有这么大股水流,想来应该是从乾龙池泻下的。但面对这直线距离不过二千多米的目标,要走到可是够艰难的了。我们得沿着这半山腰的绝壁处穿行,绕一个大的半圆弧。今天全天就在这望不见底的深渊边上走,每跨出一步,都得倍加小心。牟登俞曾告诉我们,这这些地方,走出一步时,不要太相信脚,要踏实了才放手,而下一步也不要太相信手,抓牢了才提脚。今天可是用上了。一步一步,精神紧张到了极点,走着走着,只见大爷脚下一滑踩翻了几块石头,只听见石头“咚、咚”直朝山下滚去,那经久不逝的声音声声都像是敲在我们心头,好不惊心动魄!
终于,发现了野牛的足印,这使大家精神一振。踏着野牛的足印是再好不过了。第一,野牛走过的地方路面应无问题保证踩稳,第二,连续几天无雨野牛也会去寻水的,它是当地土著一定知道寻水的途径也用不着我们去分析山形、地貌。这样一步一捱,有好几个地方,没有大家的帮助我根本上不去下不来。嗓子口像冒了烟。可能由于精神极度紧张的缘故,肚子却并不感觉特别饿。到了下午两点过,只听得走在前面的陈云突然大呼“随便喝!随便喝!!”原来水沟到了。大家龙饮一般喝足了水,然后沿沟而上。到了下午3点,突然下起雨来,只见头顶上白雾弥漫,那雨铺天盖地而来,大家急忙在沟中间找了一块大岩石躲雨。从早晨出发到现在,精神才略为松弛一下。今天的路程就像在一个碗面内沿着一条纬线在走,海拔高度没有一点上升 。这时雨越来越大了。气温也越来越低,把随身所带的毛衣棉衣都穿上了仍止不住牙齿打架。尔后,雨逐渐变成了雨夹雪,白雾愈浓,随后干脆就全下起了雪。和北方相比那雪也并不算太大,然而对我们这些生于南国盆地的人来说也算够大了。约摸过了四十分钟,雪终于渐渐快停了。那天却仍然阴沉沉、灰蒙蒙的,好像它实在还没过足瘾,今天安心要我们瞧一瞧这大山的厉害似的。果然,那漫天飞舞的雪化一会儿就变成了沉甸甸的颗粒,直直的落在岩石上敲出卜、卜的声音,原来雪化已变成了冰雹,我们简直傻了,短短的两个小时天气竟变得如此厉害实在是平生所未见。这老天啊,你还要不要我们走路?还要不要我们回去?进山这许久,我们可是严格的遵守着山规山矩的啊,我们可不是什么担着“大任”的人,你又何必“苦”我们心志,“劳”我们筋骨,“饿”我们体肤,你这是何苦来着!
突然,天放晴了。说是突然,一点都不过分,现在是下午4点15分,只见突破云层的太阳光芒与那厚厚的乌云在较劲。乌云怎么会是太阳的对手,一会儿只见乌云散了,逃走了。它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施够了淫威,逞足了霸道,终于无影无踪了。
我们决定吃了饭再走,在山上煮饭烧火可是一门学问。自从进山以来我们对烧火总是头痛,牢记着书上的诀窍“人要虚心,火要空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几根干木柴劈成细细的架空,加上酒精,可火就是烧不起来,直到遇见大爷,才知我们烧火是何等的小气。山民烧火常是砍几颗树,锯成一米长短并排放在一起堆得满满的、实实的,那火烧得很是豪放。与之相比一个就像是越剧小生,踩着碎步,弯着腕儿,唱秦观的“寒蝉凄切”,一个是山东大汉,拿着快板,裸着膀子,唱苏轼的“大江东去”。这不,那活生生的盘香子,堆起近人高很快便燃烧起熊熊大火。
想到再往上走可能连盘香子也没有了。随身也再没有干粮,于是多煮了一锅饭带着。吃过饭已是下午7点了,这里是西银厂沟沟中,显然不是久留之地。就是刚才在这里躲雨其实也失轻率。因为万一山洪暴发我们便是首当其冲。必须走!上面也不知还有什么险境、怪事在等着我们。今晚宿何处,实在毫无把握。金圣叹临刑前的哀叹“黄泉无旅店,今夜宿谁家”不知怎么突然窜上心头。
翻上沟边,顺山坡往上,这里是一片气势恢弘的乱石缓坡,宽约50米,两边山峰就像是被一把利剑劈成两半,一半仍耸立着,另一半却倒下形成这千米长的乱石缓坡,不知是由于地震还是山缝里的积冰膨胀造成山崩形成这等现象(见图16)。这时,大爷终于在岩石缝中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木花。
木花,有名雪莲花。为菊科植物,多年生草本。全身密披白色或淡黄色的柔毛。高10-25厘米。中药大辞典载:生长于海拔4500多米高山上,以流沙河滩上的岩石缝中较多,主要功用为除寒、壮阳、调经、止血。
雪莲花,在一些电影、小说、歌词中见得较多。大家出于好奇也都采了一点。
就这么走着,到晚上8点30分,忽听走在前面的陈云和李凡欢呼起来,走近一看,呀!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在这乱石缓坡的顶部,赫然睡着一个湖泊。这湖泊呈腰子形,长约250米,宽约200米,湖泊四面环山,湖水如镜,纹丝不动。我们只觉得感到一种震颤。这是一种美,一种神话般的美,美得让人感到庄严,美得几乎令人窒息,美得使人不得不对大山生出一种崇敬之情(见图17)。我们三人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忽然转身向走在后面的唐勇竖起两根手指“V”!“Victory”,多么美妙的字眼,多米眩目的符号。我敢说当时的喜悦绝不亚于二战胜利时邱吉尔的心情。起初唐勇还不相信,他不相信在经历了千种艰难、万般困苦后,最后胜利来得这么快,这么容易,这么随便。等他走上来一看,突然大呼一声,几个人抱到一起,跳到一起,然后是喜悦之极的痛哭。
乾龙池四面环山,只有一个约6米宽的口子就是我们刚才上来的地方,而正对面高耸着的,不就是我们梦寐以求、欲一堵为快的太子城吗?那太子城怪石狰狞,坡面绝陡。(第二天我们才知,这峰并非真的太子城,当时喜悦至极,来不及判断真伪。)
因已近九点,我们就在乾龙池边的一个避风处宿营了。池边长着学多雪茶和灵芝草,近池边有长约10-20公分的小鱼,那小鱼外形和蛙蛙鱼相似,在水中轻游。这里的另一特点是“静”,这里没有轻风的呼号,没有流水的呜咽,更没有小鸟的啼鸣,实在是静得出奇,静得可怕。我们被乾龙池和乾龙池周围这大自然的杰作震撼了,生出了一种几近宗教般的情绪,谁也没有,谁也不愿去破坏这大山的宁静的那种宁静带来的平衡。我们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好像在走入永恒。(后来后与县方志办的同志谈起,他们问我们有没有去测量一下这湖水的深度,实在说我们当时连想也没有想过这点,就连到池边取水洗脸都是轻手轻足,连大气都不敢出,就像是与一个沉睡的怪兽在一起,深怕惊醒了它的梦)。
|
|